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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天下原著小说《马上天下》第71节剧情

  你说,陈秋石这个人该不该枪毙!

  章林坡失态了。他没办法不失态。烧香引出个鬼来,他妈的那个陈秋石简直是突然袭击,没有防备他搞这一套。

  章林坡在几个师旅长官面前足足骂了半个小时,没有一个人插话,当然,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分担他的耻辱。杨邑也在立正挨骂的行列里,杨邑心里很清 楚,章林坡搞了个鸡飞蛋打。章林坡是给淮上独立旅的代表安排好了住处,上午他也确实带领一干人等前往陈秋石等下榻的饭庄看望,他也确实对陈秋石等人说过, 党争那是上面的事情,你我同在大别山抗日,多次携手,生死与共,情同手足。公事要办,私情不断,这就是我新编第七师对淮上独立旅的态度。就是将来开战,我 新编第七师也到别处打,跟淮上独立旅碰面,我全师枪口永远抬高一寸。

  章林坡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事也都可以做。他的如意算盘是私下里给足陈秋石的面子,大庭广众之下,一点面子也不给,让淮上独立旅威风扫地,哪里想到会是这个下场啊,自寻其辱啊!

  章林坡拍案发泄了很长时间,才消停下来,盯着杨邑说,老杨,你这个教官了不起啊,教出了这么个好学生!你有没有办法,把这口恶气给我出了?我个人栽面子事小,新编第七师的体统重大。一定要让陈秋石斯文扫地,不然谈判就没有主动可言。

  杨邑说,如果我们再搞一个同样的场合,用同样的手段,那就显得我们太小气了,太拙劣了。何必睚眦必报?我们是跟他谈判的,又不是跟他争面子的。

  章林坡说,我跟你讲,陈秋石如此跋扈,你老杨是有责任的,有严重的责任!官亭埠战役之前,淮上支队提出的很多想法都是有阴谋的,包藏祸心,而我们有些人就是睁眼瞎子,不是睁眼瞎子就是内奸。

  杨邑木然肃立,并不争辩。他跟章林坡说不清楚。

  但杨邑回避也没用,章林坡还是把矛头对准了他。章林坡说,尤其你老杨,鼠目寸光,被短暂的胜利所蒙蔽,地盘让了几处,我军的部署也透露了不少,还有电台。他妈的我的十部电台,一仗打下来,只回来四部,两部坏的,两部假的,这不都是你老杨干的好事!

  关于电台问题,杨邑确实有点心虚。当初他硬着头皮找章林坡,满足了陈秋石的要求,给了十部电台,可是战役结束后,淮上支队绝口不提归还电台的事 情,杨邑几次派人到杜家老楼催促,一个电台排最后只回来十几个人。淮上支队的解释是,有六个人阵亡了,三个人负伤了,还有十一个人失踪了,开小差或者提前 逃回二一二师了,剩下的,愿意留在淮上支队参加抗战。十部电台,炸毁三部,留下一部做教练用,归还四部,还有两部,也怀疑是被开小差或者提前归队的人携走 了。

  杨邑当时很恼火,埋怨陈秋石不该言而无信。但军需处副处长赵颖敏回来跟他说,电台的事情不是陈秋石处理的,那段时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陈秋石无端受到内部批评,没有得到重用,意志消沉,到大别山西南游山玩水去了。

  赵颖敏的话半真半假,杨邑将信将疑。如此,就编了一通谎话,选择一个章林坡高兴的时机,干脆说电台排没有归建的人,一半阵亡,一半失踪,没有归 建的电台一半毁坏,一半去向不明。章林坡明知不实,但是当时处在狂喜的巅峰,晋升中将,加授勋章,还有五根金条的奖赏,春风得意,心旷神怡,听了杨邑的汇 报,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很快就松开了,作出一副雍容大度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好吧,叫花子跟龙王爷要宝,多少总得打发一点吧。这件事情就这样吧。

  以后冷静下来,章林坡后悔不迭,每次后悔,都要大骂杨邑暗度陈仓。问题是现在杨邑的名气也大了,官亭埠战役结束后,长官部专门来了一个电文,调 研官亭埠战役资料。二一二师方面的战术想定十分完美,这当然得益于陈秋石的帮助,却让长官部对杨邑倍加赏识,而且由于陈秋石的支持,淮上支队的战役资料也 完整地送到长官部,长官部认为杨邑同淮上支队斡旋,比章林坡要出色得多,所以后来整编的时候,杨邑得以重用,连章林坡都始料不及。

  章林坡终于对杨邑增加了警惕,过去他只认为杨邑吃里扒外是因为他的清高和正直,是因为政治上糊涂,可是西黄集和棋仙寺又被他搞丢了,章林坡就怀疑杨邑政治上有问题了。

  那天章林坡的情绪糟到了极点,会议开始后,很长时间他还在骂人,骂完了杨邑又骂郭得树,郭得树手下不仅有情报人员,他本人跟军统还有联系,调处 宴会上章林坡出丑露乖的情况很快就被长官部知道了,一个电话打来,把章林坡骂得狗血喷头,“猪脑子”都用上了。章林坡说,他妈的我的身边都是特务,这里宴 会还没有结束,长官部怎么就知道了?妈的,邀功讨赏啊,未尝我这个师长下台,就能轮上你了。诸位,我跟你们讲,我就是滚蛋,这个师长也轮不到你们这些人, 长官部里等我这个缺的人多得是!你们给我老老实实恪尽职守,倘若我发现谁在背后做我的文章,别怪我不客气,我跟你们说,我章某的手是见过血的!

马上天下原著小说《马上天下》第72节剧情

  陈九川在西黄集憋了一个多月,终于憋不住了。部队天天在汲河边上耍大刀,抡手榴弹,练习射击,沉闷得很。而一河之隔的国民党守军不知道从哪里搞来几个女戏子,妖冶风骚,经常到汲河大桥招摇,走到一半就开始抛手绢,唱情歌,弄得部队眼花缭乱,心里也很乱。

  陈九川让战士们用木材和毛竹搭了一个瞭望哨,每天都要上去观察一阵子。有时候看见对面有军官走动,忍不住,就把枪举起来瞄准,咔咔地扣动扳机,嘴里念念有词,好,消灭一个,好,又消灭一个。

  枪是空枪,但是陈九川开枪的欲望日益强烈。有一次副营长许得才看见陈九川把枪装上子弹了,脸都吓白了,追着陈九川的屁股喊,我的爷,你可不能随便开枪啊,陈旅长说了,非常时期,谁挑起事端,枪毙。

  陈九川掂掂手里的枪说,他妈的,老子就是想开枪,这玩意儿都快生锈了。

  许得才说,你开枪可以,但是你得把子弹退下来。咱们来这里执行任务的时候,团长说得清清楚楚,我的任务就是制止你胡来。

  陈九川横了许得才一眼,没有吭气,哗啦一下拉开枪栓,把子弹退出来了,往桥上看了一眼说,老许你看,女人又来了,跟我上去看。

  两个人爬上棚子,许得才拿起望远镜,看了一会儿说,许得才说,他妈的一看就不是正经的戏子,是婊子,也许戏子婊子都是。国民党的兵真快活。

  陈九川说,老许你说话要注意,难道你想去当国民党的兵?

  许得才说,我什么兵也不想当,我就巴望陈旅长他们谈判成功,我回家还是炸油条,我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给你这个机巴半大橛子当副手,他妈的这叫什么事情啊!我婆守活寡守了七八年了,我老是不回家,她要是给我戴绿帽子我也不知道。

  按说,许得才在淮上支队是年龄最大的连长,整编的时候,陈九川和刘锁柱都当了营长,许得才本来也是准备安排当营长的,可是许得才死活不干,许得 才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个包袱,沉甸甸的,足够一头驴驮,被手下的排长报告给团长马建科,马建科让许得才把包袱打开,摊了一地,什么都有,日军的钢盔、军 服、皮带、药品,还有半袋黄豆、一铁皮桶汽油。马建科黑着脸问,你这是干什么?

  许得才老老实实地回答,抗战胜利了,我得回家了,我要炸油条,再不炸,我的手艺就废了。这不是公家的东西,这都是打扫战场过后我捡来的。

  马建科说。捡来的也不行,也要交公,以后有了战利品,营长可以骑马。你官升一级,不去想怎么杀敌立功报答组织,反而要开小差,简直是反革命。

  许得才还是哀求说,就让我回家吧,我婆娘等我等了七八年,她要是改嫁了,我怎么办?

  七搞八搞,许得才最终没有走脱,但是因为他已经有开小差的思想,营长是不能当了,调到陈九川的手下当副营长。

  部队开往西黄集的时候,团长马建科又找许得才谈话,马建科说,老许你是老同志了,年龄大有年龄大的难处,也有年龄大的好处。陈九川这小子是个半 吊子,打仗不怕死我放心,平时不信邪我不放心。你们到西黄集执行任务,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凡事都要听命令,绝不能擅自行动。一旦发现陈九川胡来,你要制 止。我给你临机处置的权力,一旦发现这小子蛮干,你先把他的枪给我下了,关起来等我处理。

  尽管许得才像条狗一样寸步不离地跟着陈九川,一不留神,这伙计还是把纰漏捅出来了。

  汲河东岸马坡街的守军是新编第七师二旅四团一营,抗战胜利后,国军上层刮起一阵接收大风,中层以上军官中饱私囊,肥得流油,下层军官小打小闹, 也搞了一些,贪污腐化成风。马坡街本来就是个风情所在,因为有水运码头,又有早年军阀修的公路交叉而过,交通便利,是江淮和河南、湖北重要的商贸集散中 心,街上酒楼茶肆林立,淮上州的达官贵人不少外室也秘密安插在这里,所谓抗战夫人随处可见。有了这个背景,商贸更是繁荣,明妓暗娼死灰复燃,有些酒楼戏园 同时兼做皮肉生意,守军军官多数都是嫖客,逐渐有人久嫖生情,做出一些浪漫的事情。

  有一天陈九川在瞭望哨上枯坐,百无聊赖,正无精打采,突然望远镜里出现两个人影,一个像是军官,另一个花枝招展,眼见得是女人了。这段河面宽不过四十丈,陈九川看得真切。起先还是好奇,眼看着这对男女钻进对岸河湾的竹林里。

  看着看着,陈九川激动起来,他终于找到事情做了,呼啦一下从棚子里跳了下来,二话不说,绕战壕跑了一圈,把全身跑得火烧火燎的,然后钻进这边的林子里,三下五除二脱掉军装,抱了一堆竹叶埋好,只穿了一个黑布短裤,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河里。

  这正是农历四月份,乍暖还寒,陈九川的心里却热乎乎的。这一个多月过的日子就像坐班房,这下他总算找到乐子了。

  当天晚上,新编第七师的电话呼呼地响个不停,接着淮上独立旅的电话也响了,消息很快传到军事调处执行小组。新编第七师首席代表陈汉林提出紧急会 晤,通报了国军一名连副在马坡街南边的河湾里被人掐死,身上手枪财物悉数被抢,其女友只身逃脱,不知去向。这件事情只能解释是河西新四军守军所为。

  陈秋石乍一听这个情况,脑袋一下就大了。这种事情很像是陈九川干的。但是分析陈汉林所掌握的情况,又暗自松了一口气。因为新编第七师方面派出的是副代表郭得树,陈秋石也派出了袁春梅,规格对等。

  袁春梅赶到谈判室,格林中校和郭得树已经在等待了。袁春梅详细听取郭得树介绍的情况,听完之后,又把材料拿到自己的面前,逐一研究。袁春梅冷笑一声说,现在断定是我方守军所为,为时尚早。我认为国军军官之死,不排除情杀可能。

  郭得树说,不怕袁女士见笑,该军官携带之女友,乃马坡街娼妓,人尽可夫,不存在情杀的可能。

  袁春梅说,据我所知,国军守军在马坡街以抗战功臣自居横行霸道,鱼肉百姓,买东西不给钱,吃饭不结账的情况屡屡发生,马坡街百姓不堪重负,伺机报复,敲山震虎也未可知。怎么能轻易做出结论是我军所为?

  郭得树说,根据现地痕迹分析,刺客是从汲河上岸的,而国军军官罹难的河湾,当面是贵军三团一营的防区。恕某不恭,贵军三团一营营长正是陈九川。我们推断,杀害国军军官的凶手,不仅是贵军所为,而且肯定是陈九川亲手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