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特警犬王》第47节
十分钟以后,白歌和战歌到达了洞口,人和犬都卧在洞口右侧的草丛中。白歌紧紧贴住山壁,耳朵里传来李南生的报告,
“鹰眼呼叫白鹰,洞内情况正常。”
与此同时,段飞也向白歌报告,“鹰爪呼叫白鹰,一切正常,可以执行搜索任务。”
白歌咬了下嘴唇,拍了拍战歌的后背,手指洞口,靠在战歌耳边小声下令,“搜!”
战歌瞬间应声立了起来,向后退了两步,加速,高高跃起,像只巨大的鹞鹰,缩起前爪,“刷”的飞过半人多高的废旧铁板,冲进洞内。
岩洞内的主洞室大约有200平方米左右,光滑的岩石地面像刚用水洗过一般湿润,洞顶上吊下千奇百怪的钟乳石,有些还在向地面滴水。
留着光头的赵德兴翻了个身,从木板床坐了起来,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扯下盖在身上的肮脏的蓝色毛巾被,露出一身彪悍结实的肌肉。他顺手拧开放在床边的小节能灯,从床边的大石头上拿起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
赵德兴大口的吸着烟,精神了许多,他看看周围,依旧是冰冷的山壁,滴水的钟乳石,两张简易木床一个人工火灶,还有将近半个卡车皮那么多的方便面、火腿肠、电池,卫生纸、啤酒白酒和矿泉水,满满当当地堆在岩洞的洞室内。看着看着,他不禁沮丧起来,低声骂了一句,拿着立在床头的双筒猎枪又躺了下去。
赵德兴躺在床上抽着烟寻思,真他妈倒霉,到这鬼地方快一年了,没有美食没有女人,什么时候算个头啊。他十分小心地把烟灰弹在床的外侧,因为床下全是他和弟弟赵德海自制的炸药,兄弟两人准备用来对付警察的。洞里的通风很好,阵阵凉风吹得赵德海很舒服,他伸了个懒腰,把烟头远远地扔到对面的石壁上。
“啪”的一声,火花四溅。
赵德海昨天下山购物去了,一夜未归。赵德兴看看生锈的闹钟,6点了,他晓得弟弟肯定又钻到哪个野女人的床上风流去了。
“妈的,臭小子,你自己快活去了,却留老子在这里受苦!”赵德兴忍不住骂了一句。
岩洞狭长的甬道拐角处,一双幽黄的眸子正注视着赵德兴的举动。战歌心里明白,它发现目标了。昏黄的节能灯将整个洞穴照得阴气森森,战歌卧在石壁甬道的阴影里,一动不动,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十几米外的赵德兴。
洞外,白歌卧在草丛中,低头看着荧光表,秒针在一下一下跳动,他的心也在随着跳动。十分钟过去了,洞内还是寂静如初。
战歌像是一块被投进深渊的石头,没有半点回音。
白歌按奈不住,用无线电再次呼叫狙击手李南生,询问洞内的情况。
“洞内漆黑一片,没有异常情况。”李南生的声音传进白歌的耳朵。白歌有些失望,对各组下达命令,
“严密监视洞内情况。”
此时,莫少华拆除了四枚地雷,带着“风翼”蛇行到白歌身边。莫少华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白歌一眼,白歌点点头。莫少华拍拍“风翼”的屁股,轻轻下了命令,“风翼”听到主人的口令后后腿猛瞪,蹿上了洞口的废旧铁板,进了岩洞。
“风翼”进洞后,白歌略感放心,洞内要是无人,两只警犬就可以顺利汇合,洞内若是有人,两只警犬也可以互相有个照应。可从种种迹象看,洞内似乎并没有人,而且白歌断定,这个岩洞应该很深,里面会有狭长的甬道和多个洞室。
正琢磨着,众人的耳脉里突然传来李南生清晰的报告声:
“鹰眼报告白鹰,一名中年男子在距我800米左右的山麓上行走,手中提一个蛇皮袋,正向岩洞方向前进,请指示。”
留着板寸头的赵德海长了一脸的青春痘,身材短小精悍。他穿了身脏兮兮的粗蓝布制服,哼着小曲,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蛇皮袋走在平缓的岩石山麓上。赵德海的嘴角微微弯起,眸子里残留着兴奋,他还在回味昨天晚上县城洗头房小姐的周到服务,将他将半年多的郁闷与恐惧都发泄一空。
赵德海从7岁时开始随当地武师学功夫,后来还去了少林寺,当了三年烧火弟子,因为偷寺内的木头换钱而被驱逐出寺,却学得了一身好功夫,特别是下盘练成了“鸳鸯腿”,一腿能踢断一棵小树。回家后和哥哥赵德兴常年在山上打猎,杀些国家保护动物换钱,后来和境外的贩毒组织搭上了钩,开始大量贩卖毒品,这次去县城,也给一个买家带了五百克的毒品。
赵德海迈着大步,走到岩洞口。突然,蛇皮袋的带子断了,他反映奇快,用脚勾住掉落的蛇皮袋,弯腰牢牢抓住。就在弯腰的瞬间,他的目光停留到岩洞洞口右侧的草地上,他精心布置的地雷引线不见了。天已经大亮,太阳升起来了,暖洋洋的阳光撒在草地上,地雷的拉火钢丝应该能看得清清楚楚才对,怎么现在都不见了?
他马上意识到岩洞被暴露了,有人来过把地雷都清走了。
赵德海像山猫一样卧倒在地,刚把手插入裤袋,猛听脑后一阵风声,他自幼习武,反映奇快,就地向后翻滚,躲过了莫少华的飞腿。
赵德海滚到一块岩石旁,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看到这副情景,暗叫一声糟糕。两名身穿迷彩服,全副武装的武警从草丛中冒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双手持枪,两支黑洞洞的95式自动步枪枪口正对准自己的眉心。
时间凝固在这一刻。
“别动!”白歌大吼一声,他的脑海中迅速将罪犯照片和眼前男人的面貌相对比,立刻得出结论,“赵德海!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
赵德海的脑子在飞快运转,他灵机一动,立刻举起双手,脸上流露出畏惧的表情,连声说,“别开枪,别开枪!我投降。”
莫少华双眼死死盯着赵德海,持枪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命令他,“背过身,双手抱头,别耍什么花样。”
赵德海乖乖转身,双手抱头,一声不吭。白歌在五米外的地方监视着赵德海的举动。
莫少华走到赵德海身后,单臂肩枪,蹲下身开始用双手摸索他的裤腿,而后向上逐渐搜身。当莫少华的手触碰当赵德海的裤兜时,忽然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家伙,赵德海的身体晃了晃,莫少华连忙将手伸进裤兜,那家伙冷冰冰的,他掏出一看,正是那把被害公安局长的五四式手枪,保险未关,子弹上膛,莫少华冷笑了一声,将弹匣退出了去,放到自己的背囊里。
赵德海一句话也不说,双脚牢牢踩在草地上,如同一根木桩。
莫少华渐渐直起腰板,双手继续向赵德海的腰部搜索,当他完全直起身体,摸到赵德海的腋下时,忽然感觉眼前一黑,额头挨了重重的一击,双耳嗡嗡作响,双腿发软,几乎晕了过去。
赵德海其实早就计算好了位置,莫少华要比自己高半个头,当他站在自己身后时,刚好把自己的致命要害--后背和头部全部遮挡上,他运足内力,把所有的力量集中到脑袋上,趁莫少华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腋下之时,用后脑猛撞他的额头。这实际上是万分冒险的一招,万一撞了个空或是被莫少华躲开,身后的白歌极有可能扣动扳机。
但他成功了,这一撞赵德海运足了十成力气,一击中的。
就在这一瞬间,赵德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身体,他站在莫少华身后,左手从后紧紧揽住莫少华的胸部,右胳膊勒住他的脖子,在勒住莫少华胳膊的瞬间,赵德海的右手顺便掳起一只塞在他背囊上的82式手雷,他干脆的拉掉手雷的保险,手雷的金属拉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不许动!”赵德海把右手食指伸进手雷拉环,对白歌大喊一声,“你要是开枪,我就和他同归于尽!”
形势急转而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白歌措手不及,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道,“你冷静些,不要乱来!”
“你把枪放下!扔过来!”赵德海的脸因过分激动而涨得通红,脖子上一条条的青筋像小蛇般凸现出来,他喊道,“叫你们埋伏的人都滚出来!”
此刻,莫少华清醒了一些,他觉得自己的脖子好像断了,根本抬不起来,赵德海的胳膊像条巨蟒,将他勒得透不过气,但他听到赵德海的话后,挣扎着向后退,却无法挪动赵德海那如磐石般结实的双腿,情急之下,他憋足了力气大喊,喊得声音都变了,“不要扔!别管我!杀了他!”
“好,你冷静些,不要激动。”白歌看了一眼莫少华因缺氧而扭曲了的面孔,咬了咬牙,一甩手,把枪扔到赵德海的脚边。
“还有埋伏的人!都给我滚出来!我都看见你们了!”一阵山风刚好吹过,掠开了枯黄的蒿草丛,赵德海的眼睛又尖又毒,他冲着段飞和孙猛埋伏的地点大叫,“两个小子在草丛里躲着算什么英雄!有种的出来和老子一对一!”
白歌没办法,招了招手,两人只好极不情愿的从不远处的草丛中站起,悻悻地走到白歌身边。
“哈哈哈……”赵德海一阵狂笑,“没想到你们这帮龟孙子也有听老子话的时候!你们俩也把枪扔过来!”莫少华在赵德海的挟持下急眼睛都红了,“你们不能把枪给扔了!别管我,打死他!打死他啊!”孙猛和段飞相视而看,眼睛里都是无奈和气愤。
白歌心里有些焦急,他对莫少华喊,“别叫了!”然后对两人说,“听我的命令,扔枪!”孙猛和段飞在白歌的命令下,同样把枪扔了出去。
三支乌黑的95式自动步枪静静地躺在赵德海脚边的草丛中。他小心地用脚把枪一支一支地勾到手里。
赵德海看到白歌他们赤手空拳,兴奋得大叫,“告诉你们!老子杀过6个人,没想到还能再杀几个警察陪葬!够本了!”他暗自运气,右腿运足八分力气,狠狠向莫少华的小腿跺去,只听“嘎巴”一声,莫少华重重哼了一声,脸色变得铁青,嘴唇咬得鲜血直流,身体一歪,整个身体软了下去。
“你别乱来!”白歌怒吼一声,“你不要伤害他!我们已经交枪了!”
“嘿嘿,看得出来你们几个都有两下子,老子不能不防啊!”赵德海阴险地一笑,“看你肩膀上有星星,是个当官的吧,没事,他死不了,只是腿断了,要是医生接得好,还能和以前一样生龙活虎!不过就怕他没那个机会了!”
赵德海一边笑着,一边用左胳膊背着缴获的步枪,右胳膊紧紧夹着莫少华,把他向岩洞洞口拖,他一边拖,一边用警惕的目光看着赤手空拳的白歌、段飞和孙猛,他的右手一直牢牢攥着那颗手雷。
孙猛和段飞的拳头攥得格格作响,常年搏杀在战斗一线的两员虎将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哪里受过罪犯的指挥?要不是赵德兴手中有人质,两人连活吞了他的心都有。
白歌倒显得很沉静,但他的大脑正在飞快运作,忽然耳脉里响起了李南生极轻的声音,“白队,你听我说,你别说话,目标在我有效射程之内,东南风2.5级,能见度良好,距离70米,命中概率95%,一枪毙敌概率85%,是否同意鹰眼见机射击,若是同意,就咳嗽一声。”
其实白歌也在犹豫,他知道李南生的瞄准镜一直围着赵德海的脑袋转,他扣动扳机后的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赵德海立即伏法,莫少华得救;但另一个结果就是……白歌不敢再想下去,他知道现在还有一个情况没解决,赵德海是发现了,可还没来得及逼问他哥哥赵德兴的下落,莫少华就已经落入他的手中。现在再问他赵德兴的去向,显然他不可能回答,两只警犬放进洞大概半个小时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到底赵德兴是在洞内还是在别的地方呢?听了李南生的请示,白歌的思路像电波波纹一样,瞬间制造了好几种假设情况,仔细对比着可操作性和危险性。
可还没来得及白歌做出最后决定,从洞内传来一声令人恐怖的嚎叫,这声音像是一个临死之人撕破胸膛发出来的绝望之音,它贴着冰冷坚硬的岩石层壁,从深邃的岩洞内,如大海涨潮般一波一波的涌了上来,传进每个人的耳膜。
所有人都楞住了。一秒钟后,赵德海背着洞口大喊,“哥!哥!你怎么啦!”他瞪大了双眼,面对白歌等人,伸出粗壮有力的左手,狠狠掐着莫少华的脖子,握着手雷的右手高高举起,露出一副鱼死网破的表情,他怒不可抑地喊,“说!你们把我哥怎么啦!说啊!”
这时白歌微微咳嗽了一声,李南生的狙击瞄准镜中十字稳稳钉在了赵德海的头部。正当他的食指微微发力即将扣动扳机时,突然从洞内涌出一阵风,伴随着一声野兽的狂叫。
“呜汪!”
战歌发起攻击的时候,是在赵德兴躺在床上开始把呼噜打得震天响的时候。
它让自己的脚爪轻轻着地,弓着身子,一步一步蹭出岩壁的阴影。它的肚子贴在又凉又滑凹凸不平的岩石地面上,被那些突起的小石峰刺得隐隐作疼,忽然,它的耳朵像雷达一般抖动了一下,它听到身后有微乎其微的声响,是脚步声,它轻轻一蹿,落到一块岩石的后面,警觉地向后看去,两只眸子发出黄褐色的光彩。
同样的一个黑影,爬在它刚才埋伏的阴影下,像个沉默的幽灵。
原来是自己的叔辈风翼。战歌松了一口气,抬起脑袋,盯着风翼。
很快,风翼悄悄跑到了它的身边,两只警犬互相蹭蹭鼻子,一起伏在岩石后面。此时,它们距离正在熟睡的赵德兴只有三米的距离了。
当两只警犬刚想发动攻击时,赵德兴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大颗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向下淌着,赵德兴惊恐地睁大眼睛,大口喘着粗气。战歌甚至能嗅到从他身上发出浓烈的汗臭味。
一个噩梦惊醒了赵德兴,他梦见自己恶贯满盈,被一个飞速旋转的子弹穿透了头颅。大约过了半分钟,他才慢慢定下神来,看了看表,7点了,弟弟赵德海还没回来,他有点沉不住气,顺手拿起件外衣,披在裸露的肩膀上,趿拉着一双露出脚趾头的黑布鞋就向甬道走去。
他想到洞外看看,弟弟这么久没有回来,不会出了意外吧?
赵德兴这样想着,一边走一边点上根烟,走在潮湿的石洞甬道中,隐隐能看见前面碗口大的光亮,外面是一片明媚的阳光啊。他的心情逐渐变好,步子更快了。
忽然,他感到两只胳膊同时撕裂搬地疼痛,身后传来“呜呜”的声响,两股巨大的力量把他重重地掀翻在地。赵德兴闷哼一声,他感觉到了,他感觉到有锋利的锐物刺入自己的胳膊,热乎乎的液体流了出来,他感觉到自己挥手拍打的物体是两个浑身是毛的巨大动物,那毛真软啊,真滑啊,可是它们的骨头太硬了,肉太结实了,他根本打不动它们。赵德兴的双脚朝天,两只巨大的动物喘着粗气,喉咙里传出威胁的野性声音,生生地将他向后拖去。他想挣扎,可又哪里挣扎得动?
在冰冷刺骨的岩石地面上滑行,几秒钟的功夫,赵德兴就觉得自己的手臂就快断了,仿佛两把搅肉机正在开足马力,用锋利的刀刃搅碎他的肉,他的骨头。他忍不住了,从胸膛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叫,疼得昏了过去。
见他不再挣扎,战歌慢慢松了口,殷红的鲜血从赵德兴的手臂上汩汩流出。战歌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它决定看守着罪犯,直到白歌到来。它对“风翼”呜呜低吟了几声,意思是你出去叫主人们吧,我在这里看着他。
风翼心领神会,像风一样冲洞口的那一碗光明冲去。
小说《特警犬王》第48节
赵德海听到身后有风声,以为有人攻他的上三路,他下意识地用右手格挡,却没想到一阵剧痛从手腕上传来。他大叫一声,用力向回抽手,危机关头迸发了巨大的力量,生生把“风翼”从地上拔了起来。
战歌听到“风翼”的狂叫,它顾不上看守赵德兴,立刻扭转身体,撒开四肢,用了三、四秒钟的时间赶到门口。它猛蹬地面,跃出铁门,在空中停留的瞬间,却看到了这样的一副情景:
一个穿着蓝粗布衣的强壮男人左臂夹住一名武警战士的脖子,那名武警战士的左腿像根木头似的耷拉着,大部分身体已经接触在地面上,他却还死死拖着不放,更厉害的是他的双腿。像陀螺一般迅速在原地打转,打转的原因很明显,男人右手手腕上连着一个庞然大物,体重90斤,像小牛犊子一样强壮的昆明狼青品系警犬“风翼”四肢离地,以这个男人为圆心,飞起了奇异的圆周运动。
白歌等人在远处看楞了,五秒钟内发生的这一切让所有人目瞪口呆,几乎是同时,三人反映过来,纷纷下意识地掏出藏在裤袋中的“五六”式手枪,久经战阵的三人却犹豫了,迟迟不敢开枪,因为此刻莫少华和赵德海已经双双倒在草地上,两人几乎重叠在了一起,若是开枪失手很可能危机到莫少华的生命。
“风翼”也被赵德海巨大的力量拖翻在地,可它瞪着充血的双眼,紧咬牙关,嘴巴像是生在了赵德海手腕上似的,罪犯的血顺着它的下巴淌到草地上,一滴一滴,仿佛绽放出一朵一朵的红桃花。
赵德海手上吃疼,夹着莫少华的力气用得更大了。白歌看到莫少华的眼白上翻,加上断腿的巨痛,他的眼睛半睁半合,几近昏厥。白歌情急之下将手枪再一次的对准了在草地上不停摆动的两人一犬。
没等白歌开枪,刚蹿出洞外的战歌不待喘息,猛得发力,张开前爪,一个虎扑,张开血盆大口,准确地咬住赵德海夹住莫少华的胳膊,这一口它的用力过猛,两排如刀刃般锋利的犬齿深深地陷入赵德海的肌肉里,血像烟花一般溅上了山壁。
赵德海两臂受到重创,就算他是铁人也忍不住了,他的上半身剧烈颤抖,狂叫一声,拼尽全力,使劲从风翼的口中抽出右手。
风翼也被一股巨力抽翻在地,它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撞到坚硬突起的岩石壁上,又落回草地。风翼只觉得左腹部一阵针扎似的疼痛,它就地打了一个骨碌,支撑着站起来,吸了一口气,却喷出了一大口带着泡末的鲜血,硬汉般的警犬还不知道,它的肋骨已经被摔断三根,其中两根深深的扎入肺里。
摆脱了风翼的赵德海如释重负,他运足力气,想用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右手打掉战歌,却忽然觉得手中轻轻的,他定睛一看,自己的右手大拇指上只剩下一个亮晶晶的拉环。
那枚手雷呢?
风翼咽了一口吐出来的血,怒吼一声,刚要扑上前去,却突然发现面前的草丛中有一个正在哧哧冒着白烟的铁球。风翼认得这种东西,在它刚刚入伍的时候就记得一次任务中,一名罪犯在逃窜的过程中,扔了一颗同样冒着白烟的铁球。那颗铁球落地时,发出巨大的轰鸣和耀眼的光亮,一切平静后,一名警犬训导员已经躺在了血泊之中。那时候风翼刚刚一岁,它的训导员在一次抓捕过程中被手雷炸死,那一幕像胶片一样印在它的脑海中,永不能忘。那名训导员牺牲后,莫少华接管了它,开始带它训练、生活和作战,成为它新的主人。
而现在,它看到自己的主人莫少华,正紧闭双眼,倒在草地上,而那枚铁球,只距离他有几步之遥。
赵德海也看到了身边草地上正在冒烟的82式手雷,他反映奇快,抛下莫少华,双腿像安了弹簧一样跳了起来,他用尽全力,右手重重一击打掉咬住自己胳膊的战歌,转身就向山上跑。这一连串的动作做得干净利落,几乎是在瞬间完成的。
白歌三人看到了七、八米外草地上正在冒烟的手雷,但他们三人谁也没有想到手雷爆炸了会怎么样,时间上根本不允许他们有时间去考虑个人的安危,他们现在心中只有一个愿望--一定不能让罪犯逃走。三人瞬间同时举起了手枪,对准了正在狂奔的罪犯赵德海,在他们扣动扳机之前的1秒前,从远处响起了一声闷雷似的枪声,白歌听得出,那是85式狙击步枪沉重的枪声。
飞奔中的赵德海的脑袋爆出一团红白相间的血雾,他那强壮的身体被狙击步枪子弹强大的冲击力打得凌空翻了个身,背朝上趴在了地上,四肢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就在赵德海倒下的刹那,白歌听到“轰”的一声巨响!
瞬间,泥土飞溅,石块纷飞。
震天的响声在山谷中层层回荡着,山壁上的石屑被震得簇簇扑落,一股硝烟与灰尘汇聚的浓雾逐渐在山麓上弥漫开来。
手雷爆炸了。
白歌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震倒在地,身体在柔软的草地上弹了一弹,他才以俯冲的姿态落地,他的鼻子先碰到了地面,充斥着火药、青草和鲜血的味道。在那个瞬间,白歌的身体酸疼无比,鼻孔中喷出鲜血,但他的头脑依然是清醒的,头脑里闪过一行数字:手雷的爆炸间隙是4.8到6秒,爆炸后产生270块到280块的碎片。白歌能感到冲击波的源头在自己的右侧,可他想不通,手雷明明是落在自己的正前方,怎么会跑到左侧去?
段飞的脑袋被炸飞的岩石狠狠地砸了一下,头盔上陷进去一个拳头大的凹痕,他抖抖身上的尘土,大声地低头咳嗽。孙猛原地被冲翻了个跟头,一块狭长的弹片扎进了他的左臂,血汇聚成一条红色的线,顺着迷彩服滑了下来。
莫少华还在原地平躺着,紧闭双眼。
所有人都没有看到手雷爆炸的瞬间,包括远在百米之外树梢之上的狙击手李南生,在那个时刻,他们的目光全部锁定在罪犯赵德海身上。
这只是一个瞬间,却仿佛被定在了飘渺的时间隧道中。
白歌在草地上微微抬头的时候,他觉得时间变得极慢,一秒钟像一年一样冗长,他看到了天空开起了一朵血肉之花,天空变成了红色,那些红色像雾气一样凝结,凝聚成水滴,落了下来,落到他的迷彩服上,头盔上,落到手背上,脸颊上,带着腥气。甚至还有一大块黑色的皮毛,如飞鸟落地般,从天空飘下,停在距离他面孔三尺的碧绿草地上。皮毛带着血水和白生生的碎肉,静静躺在草地上,山风把那些黑色的被烧焦的毛发微微吹动。白歌忽然觉得它是有生命的,是一个整体。
最先从草地上爬起来的却是战歌。它耷拉着一只前爪,在雾般的空气中坚强挺立着,额头上的银毛已经被硝烟弥漫的空气染成灰色,它的双眼噙满了晶莹的水光,它的嘴巴闭得一丝不露,那些锋利的牙齿被深深掩藏。在人类的世界中,我们紧闭嘴唇,眼露水光的时候,通常是强忍眼泪,可是战歌呢?它是一只两岁的纯种昆明警犬,它也有这样的情感吗?
是的,它有,在它的眸子里,全部是那一瞬间的白光和血光。它被赵德海用尽全力打下的瞬间摔落在地,但它的眼睛还是睁着的。它成了这场爆炸的唯一目击者。
它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从空中划过,它看到“风翼”从草丛中高高跃起,“风翼”的口中没有伸出猩红色的舌头,一股耀眼的白烟从它的口中汩汩飘出。它仿佛含着一团火,向后拼命地跑开。战歌没有见过跑得这么快的警犬,风翼宛如一阵黑色的风,掠过蒿草和岩石山麓,战歌听见空气被穿透的摩擦声嘶嘶作响。
那个瞬间,警犬风翼叼起那枚82式手雷向山麓的边缘跃去。
战歌清晰地记得在自己叔辈风翼叼起冒着白烟的手雷的瞬间,风翼的眼光扫到自己的面前,它的眸子中波光闪动,流露出一种坚决通彻的神采,那神采中还有一丝告别的意味。风翼的眸子真黑啊,黑得像一颗被清水包裹着的黑葡萄,而那种神采,正是从葡萄的中心散发出来的。
当战歌听到莫少华狼嚎一般的哭声才明白,那种神采叫做士为知己者死。
昆明警犬基地的训练场上传来一个洪亮的男声。
白正林站在基地综合训练场的草坪上讲话,总部后勤部的陈志海大校站在他身边,他们的身后是一面冉冉飘起的中国五星红旗。
他们面前的草地上,坐着来自武警部队的优秀训导员和警犬们。
“国际警犬锦标赛是世界警犬展示风采的舞台,是世界警犬犬种的综合演示,每次比赛都会推动国际警犬的发展。”昆明警犬基地主任白正林穿着迷彩服,面对73名来自武警各总队、机动师以及警种部队的警犬训导员们肃穆地说。这些优秀的警犬训导员们来自各种部队,从他们的臂章上就可以清楚的看出,“内卫”、“特警”、“黄金”、“水电”、“边防”、“消防”、“森林”、“交通”……
“昆明犬是我们中国自己培育的警犬,也是我们最得力的优秀警犬。这次的第八届国际警犬锦标赛于6个月后将在美国纽约举行,国际警犬组织已经给总部发了邀请函。因此,总部特批昆明警犬基地承办这次比赛前昆明犬类警犬的训练选拔工作,我们这个‘警犬魔鬼选拔营’从下个星期开始就正式开营了。总部陈志海大校担任这次训练营的监察员,而我白正林是你们训练营的总教官!明白了吗?”
“明白!”训导员们坐在草地上,眼睛发亮,炸雷似地发出一声吼。
“从下星期一开始,你们和你们的中国昆明犬种将要受到严格的训练与实战检验。你们都是来自基层部队优秀的训导员,你们能带出最棒的中国昆明犬,但是在这里我们要优中选优,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实践和成绩是大浪,你们都是沙子,只有拿真本事说话的才能淘出金子,才能代表中国警犬的最高水平参加国际比赛。按照国际警犬锦标赛组委会的规定,每个参赛国家派出一支代表队,每队三只警犬。”
“也就是说,从你们73人中挑选出3名训导员带警犬去美国参赛。”白正林威严的目光扫过每一名训导员的面孔。
听完他的讲话,战士们中间发出低低的感叹声,不少人抽了一口冷气。
“你们都有为国争光的机会,但机会是靠自己争取来的。从今天起,每个人都和犬一起同吃同住同训练,你们和犬一样,都住在犬舍里!”白正林一字一顿地说道。
全场静悄悄的,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
“听明白没有?”白正林大喊。
“明白!”
“好!下面请这次选拔工作的负责人,总部陈志海大校讲话!”白正林请出陈志海,战士们用力地拍着巴掌欢迎。
“谢谢同志们!”陈志海笑着说,语气极为缓和,“这次比赛关系到国威军威,希望大家在未来的日子里,好好配合白总教官的训练,苦练警犬军事技能,开创中国警犬事业的新篇章。大家都知道,1993年9月,昆明基地的纯种昆明母犬“小虎”作为我国首次参加国际警犬锦标赛警犬成员之一,也是以世界历史上惟一的狼种犬和母犬的特殊身份,赴德国参赛,并取得好成绩,打破了20世纪德国牧羊犬在世界独占鳌头的局面。中国第一只警犬冲出国门,实现了‘零’的突破,使‘世界名犬在中国诞生’这个几代人的夙愿变成了现实……”
“报告!”一声嘹亮的男声打断了陈志海的讲话。
大家纷纷向队伍后面望去,只见一名满面烟尘,鼻子上还结着血痂的中尉站在队伍后,他飞快地举起右手,大声说道,
“昆明总队特警支队麻粟坡中队副中队长白歌报到!”
白正林看看手表,漫不经心地问,“白副中队长,你接到的通知是几点报到?”
“上午九点到十二点!”
“现在是几点?”
“下午四点!”
“你为什么迟到?”白正林假装没看到陈志海给他使的眼色,仍然严厉地问道,“知道迟到的后果吗?”
“报告,部队有任务,早上8点才结束。”
“白副中队长,据我所知,你们中队的驻地到警犬基地不过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你完全可以在规定时间内赶到,你想怎么解释?”
白歌深深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说!”白正林继续逼问。
五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白歌,白歌像个木头人站在那里。沉默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来,满是烟尘的脸上出现了两道蜿蜒着的小溪,像蛇一样从眼睛中爬了出来,冲洗着灰尘,留下醒目的痕迹。
“我中队在执行任务中,两名战友负伤,一只警犬不幸牺牲,我在安顿好之后才赶来。”白歌用哽咽的声音回答了父亲的问题。
白正林楞在原地,过了两秒钟,他盯着白歌问,“哪只警犬牺牲了?”
“昆明犬‘风翼’,耳号FB4534。”